Thursday, June 4, 2015

撕下標籤

有時候我在想,這個世界上的標籤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貼標籤的人又是為了什麼仔細分類然後,標記。是為了提醒自己,還是提醒著被貼標籤的人。


多年前我和Jackson漫步在家附近時,遇到好多同性的情侶親親密密逛著街。
我跟Jackson説,現在這世界異性戀早就不是什麼主流嘍... 多年後開始了多元成家的議題,儘管還是衝撞著,但是我好像看見了默默的在改變,這整個社會開始了多元的聲音,不管是宗教,國家認同,情感,文化。


雖然心喜於多元的社會已然形成的現在,然我卻又回頭思考,是什麼樣的價值觀讓多元或小眾的文化,認同的族群痛苦。思尋了一段時間,怎麼都還是回到同一個答案:多數價值的霸凌(現在我們不確定真的是多數了)於是我們有部分的人在努力彌補被霸凌或小眾文化宗教情感取向人,有部分人繼續霸凌,有些人則像我一樣一直在想著為什麼。


「是誰讓你感到痛苦?」


我想起自己也是被霸凌的經驗者。
不過,如果要説我那些被孤立無視的經驗叫「被霸凌」那可能還汙辱了無數可能正在被霸凌的孩子們。説穿了我只是被班上女生無視了而已。更多被更可怕的手段欺凌的,所以我用了「只是」。而這個只是被無視孤立的原因,也只不過是,我是來自鄉下的轉學生,或許我的語言能力比較不社會化,講話直接。或許是因為我比較特立獨行,和班上的哪個階層(是,我轉上來的三年級班上是有分階層的)都玩在一起。最後班上所謂的「四大天王」的女孩子們開始孤立無視我的存在。


就這麼簡單的一種排擠行為,到現在我還是記得很清楚。


所以,根據我自己第一個被排擠的經驗看來(對,貌似我挺討人厭的,所以被排擠了不只一次)得知:


1.排擠的理由雖然不明,對方是希望排擠我而確立自己的地位

2.主導排擠的人不見得是「班上的多數」,大多是根據某一小撮人的想法而開始了排擠的氣氛,然後慢慢演變成無法跟班上來往的情況(不過很幸運的,因為我總是和班上所謂「中下層-功課不好或較為貧窮家庭的小孩」來往,所以被排擠但是我還是能有一兩個説話的對象)

3.排擠的情況通常是看班上大多數人的態度而定,那一小撮人主導的是氣氛,但是如果班上的氣氛不跟著走,其實狀況是可控的


另一種情況的排擠,又是截然不同的。
説話比較小聲的同學,覺得自己沒有發言權的同學,或者平常就根本不講話的同學,他們的意見往往是直接被忽略的。雖然學校是主張「每個人要勇於表達意見」,但是,有時候班上的氣氛或是老師主導的會議裡面根本不會特別去詢問每個人的意見,無記名投票的機會也很少(大多是因為很麻煩)。


或許在以前的社會,真的「大多數」人都覺得人應該要有一個固定的樣貌公式。
東方社會就是黃皮膚黑頭髮,頭軀幹四肢雙眼一個鼻子兩個耳朵一張嘴巴。


如果哪一天出現了一個好像不太一樣的人,鼻子好像很挺,頭髮顏色好淡,皮膚好白,好黑,大家就開始議論,用特別的方式對待他。在我唸的第一間小學,是一所只有十個班的學校,班上剛好有一個腿不太方便的孩子,我記得那時候我和他一起玩的時候能拿到好多的零食。那是他自己發明的生存方式,給任何和他玩的朋友好多糖果吃。


「其實每個人都不一樣,不是只有〞那個孩子〞和大家不一樣」


如果我們看得仔細一些,就連雙胞胎也是不一樣的,縱使identical twins 有一樣的染色體,他們還是不一樣、不可能一模一樣。而所謂的「正常」又是什麼概念呢?縱使表面上看起來很一般,實際上看起來又怎麼樣呢,以我自己來説,看起來是一般的人。其實連我的瑜珈老師都看不出來我的脊椎是彎的,我的右腳比左腳長,所以我走路的時候都是靠右腳的力量,背肌也是右肌厚了很多。我有飛蚊症,失眠障礙。大多數時候我花很多力氣努力站挺一點。


我想説的是,雖然肉眼不能見,但是你注意到了嗎?每個人都不一樣的。
不是只有被貼上「信仰法輪功的人」「獨身主義的人」「新移民」「宅男、宅女」和你不同。貼標籤的動作本身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行為,只有在分別對方和「我們其他人」的不同的瞬間,才能把自己埋進看似安全的「多數」中,然後你貼了標籤,別人也跟著你貼了標籤,然後貼標籤的人和被貼標籤的人分成了兩邊。這個動作是為了要提醒誰什麼?


這個假性「多數」構成的社會還要特別去提醒:不可以歧視外國工作者。不可以忽略「弱勢團體」的需要。不可以認為選擇伴侶時非得要異性不可。難道不是從根本上去接受自己和每個人的獨特性,然後在社會上產生一種「我們本來就應該互相照顧和關心每個人的需要」的氛圍嗎?難道一個中性不影響別人生存權益的宗教信仰不能只是一種「選擇」,而非得要極力打壓它的存在,指著鼻子罵它是異端嗎?而伴侶的選擇不能回到只是一個選擇,還要區分是同性或是異性?


「在這個社會上「無礙障坡道」為什麼是optional而不是必要的?」


自從有了孩子,我才開始注意到這個社會對於必須使用輔助工具移動的人的不友善。推著娃娃車,有一些路線的公車就是上不去,有一些店面不靠人幫忙就是進不去。以前的我都沒有想過,我理所當然地拖著我的長短腳進出公共場所,卻到了我開始推著娃娃車帶小孩倚靠大眾交通工具出入各場所時才意識到,這個社會還是不太方便啊。


除了我這愚蠢而又遲鈍的頓悟,還有多少人因為自己的信仰被迫害,因為自己的選擇而被排擠?除了幫自己關心的族群爭取權益之外,我又能做些什麼?至今我只能想到,期望自己能夠去平等對待每個人,不管他們和我有哪些不同,除了自己,也要教育自己的孩子。告訴他們,每個人都不同。不管是吃飯時間快或慢,吃得多或少,能吃魚不能吃魚,喜歡喝水討厭喝水,不批評也不比較。世界上任何一種不同,不管是選擇或著無法選擇,唯一的普遍現象就是「不同」這件事,當我能真正接受每個人(或物種)都是不同的,希望我能進一步把貼過的標籤撕下。不再試圖躲在多數裡尋求安全感,也不再因為對方的立場,錢財,官位,權勢,群聚人數多寡而改變了自己言説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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